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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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估摸到了放學時間,梁駿回教室拿了書包,裏面塞了零食、Pad、情書和各種各樣的禮物,唯獨沒有課本試卷或者練習冊。常新沐追著他到了走廊上,塞給他一封粉色的信,“我一學妹讓我帶給你。拆開看看吧。”

梁駿有點不耐煩,“有什麽好看的。”

他要到了那人的微信,知道了他的名字,還邀請了他去今晚茍東岳幫他辦的生日宴。他現在對別人沒興趣。更何況沒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,他的取向從來不是女。

常新沐聳聳肩,“隨便你咯。”

梁駿看著她,“長樂街Daydream,你真不來?”

常新沐嘆了口氣,“我是個有門禁的未成年女孩。拜拜了,玩得開心。”

梁駿伸手揉了一把常新沐的頭發,露出一點溫暖的笑容,說:“拜拜。明天給你帶金朵家的提拉米蘇吃。”

“謝謝哥。”

他跟常新沐當然沒有血緣關系,緣起於初中快畢業時,班級忽然開始風靡認兄妹,而班上只有常新沐比他小一個月。結果旁人都是假借兄妹之名行情侶之事,只有梁駿和常新沐,真的過成了兄妹的樣子。

常新沐甜甜一笑,往後退了半步,“提醒你一下哦,在你揉一個女孩的頭發前應該觀察一下她是不是超過兩天沒洗頭了。”

梁駿臉上的笑容僵掉,手指輕微抽搐了一下,爾後飛快地在自己的褲子上擦了擦手掌。

常新沐哈哈笑著跑回教室,從窗口探出腦袋,“別忘了我的提拉米蘇。”

“活該你找不到男朋友!”梁駿咬牙切齒。他身邊的女孩兒,哪個在他面前不是幹幹凈凈漂漂亮亮含羞帶怯,只有常新沐,常常突破他對女生的認知。

太陽已經西沈,把天邊的雲染成溫暖的橘黃色。

梁駿打車到了長樂街,導航沒有定位到那家叫“Daydream”的酒吧,他只能在路口下車,打電話給茍東岳,讓他出來接人。

還沒到酒吧開業的時候,整條街都冷冷清清。

梁駿在路口等了沒兩分鐘,又一輛出租車在這裏停下。他一眼望去,後座的車門打開,踏出一只臟兮兮的匡威經典款黑色高幫帆布鞋。

之前應晃朗站在櫃臺裏,只能看見上半身,而現在,應晃朗從車裏鉆出來時,梁駿才發現他比他想象得要高,也更瘦。那雙腿裹在黑色牛仔褲裏,看起來很長,身材比例很好。

見到梁駿,應晃朗有些驚訝地笑了一下。

他的發箍去掉了,兩縷細發落在兩頰。見到梁駿的目光落在他臉上,應晃朗大概也是意識到了什麽,有點兒不自在地擼了下發。那點兒碎發長度很尷尬,正到腮幫處,往後紮是紮不上的,他只能把它們往耳後夾。

梁駿看著他的動作,心裏生出一點兒嫌棄:更娘了。他失心瘋了吧,怎麽會看上這樣一個男人?

應晃朗不知道梁駿的心理活動,只看到梁駿的神情冷淡,不像跟他要微信時的積極和暧昧。他的心沈了沈,身體愈發僵硬和不自在。真是又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,怎麽就一時鬼迷心竅答應了。現在場面這麽尷尬,簡直讓他想立刻逃走。

但……來都來了。應晃朗暗暗深呼吸一口,無意識地整理了一下t恤,唇彎起來,握緊了手裏的袋子,走向梁駿。

袋子裏裝的是他給梁駿準備的生日禮物。他也不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都喜歡什麽,只能在來的路上去小商場挑了塊手表,不算貴,三百來塊錢。他記得高中考試時可以放塊表在桌上看看時間,應該還算實用。

應晃朗把袋子遞給梁駿,嗓子有點幹,他看著梁駿,擠出笑容,出口的聲音有些滯澀:“生日快樂……謝謝你的邀請,我很久沒有參加過這類聚會了。”

梁駿接過黑色的袋子,兩人的手指輕輕擦過。“不客氣,謝謝你的禮物。”他躲開應晃朗的目光,低頭看手機,“新開的店,有點難找,我朋友馬上就過來。”

“好的。”應晃朗點了點頭,也低頭看起了手機。他的手心發涼,梁駿身上的抗拒和興致缺缺太明顯了。其實梁駿頂著那張漂亮臉蛋對他發出邀請時,他真的很高興。而當他打量梁駿的目光從一個剛成年的、逃課打游戲的高中生,變成英俊的同類、可發展對象時,應晃朗反而成了拘謹無比的那一個。

他打開微信,消息刷得最頻繁的是高中好友群,他們插科打諢之餘關註著他今日的“約會”動態。應晃朗不知道怎麽回,不知道怎麽打破他們綺麗的幻想——事實上最初他在群裏說的就是謊言,他都沒跟他們說,約他的是個男生。

在心裏嘆了口氣,應晃朗往群裏發了句話,“兄弟們,事情跟想象的不一樣啊。”有人問出什麽狀況了,他沒回,又發了一句,“一小時後你們誰有空給我打個電話,我得提前走。”有人還在追問,有人回了個“ok”。

梁駿的朋友來了,應晃朗把手機揣進兜裏,跟對方打了個招呼。

茍東岳搭著梁駿的肩走在前面,壓低聲音問:“你說的那個網管?”

“嗯。”梁駿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,滿腦子應晃朗剛剛打字的那雙手。到了酒吧門口,茍東岳伸手敲門,梁駿盯著他的動作,心想:人和人差別怎麽能這麽大?

來開門的是酒吧老板,茍東岳堂哥,叫鐘遇。鐘遇沖三人微笑,作了個請的手勢。

黃昏,酒吧裏很暗,雖有窗戶,但拉上了厚厚一層窗簾,其間閃爍著細碎的銀色,隱約能看見塵埃飛揚,氛圍靜謐暧昧。

梁駿踏進門,環顧四周,心裏有些詫異,怎麽沒人?

他剛要開口問茍東岳什麽情況,忽然所有燈一齊打亮,連著好幾聲“嘭”,彩紙禮花落了梁駿一頭一臉,也不知道從哪裏蹦出來的一群人,嘻嘻哈哈歡呼著:“生日快樂!”身邊的茍東岳吼得最大聲。

梁駿抿了抿唇,拂去臉上的彩紙,忍不住開始笑。鐘遇推著一個巨大的三層蛋糕過來,上面插著數字“18”的蠟燭,橘黃色的火苗跳躍著。茍東岳用力摟過他的肩膀,薅了把他的腦袋,得意道:“哥出的主意,怎麽樣?”

梁駿一肘子搗在他胸口,還是笑著的,“不怎麽樣,我生日明明是昨天。”

“補給你的嘛。”

蛋糕推到他面前,大家起著哄,“快快快,許願吹蠟燭!”

梁駿有點兒羞赧,他本想說,小孩子才許願,可是在大家殷切的目光下,他還是閉上了眼睛。

應晃朗站在他身後,愈發覺得自己只是個誤入此地的局外人。

許完願吹了蠟燭,開始分蛋糕。梁駿和他的朋友鬧哄哄的,笑鬧著,邊分邊往臉上抹奶油。看得出來大家都很開心。應晃朗孤零零站在一邊,還是鐘遇切了一塊蛋糕給他,請他坐到吧臺,問他要不要來一杯。應晃朗道了謝,說不用了。他低頭小口吃蛋糕,努力樂觀地想,至少這蛋糕味道不錯。

鐘遇倒了杯果汁給應晃朗,然後開酒去給那些小孩兒。

五顏六色的燈光開始閃,有人自告奮勇上臺擔起了DJ的活兒,鐘遇上去教了一些基本操作。進來前應晃朗瞄了一眼掛著的門牌,上面標了營業時間,算算還有一個多小時可供小孩兒們隨意鬧。他想他真的是年紀大了吧,以前這樣的聚會,就算是沈默地縮在角落,也有幾分怡然自得,如今卻覺得處處格格不入,心裏只剩一個“逃”字。

節奏強勁的音樂震耳欲聾,茍東岳竄上臺搶了麥克風,“艾瑞巴待嗨起來!!!”

應晃朗在吧臺借果汁澆愁。

他難以描述自己此刻心情之覆雜。

初二那一年,應晃朗認識到了自己的性向。那一年媽媽找了新男朋友,父親事業有了起色,再度結婚,整日喜氣洋洋地忙碌。沒有人關心他。他覺得自己是個怪胎,是異類,一旦說出這與常人不同的異常,就會像中世紀的女巫一樣被綁在十字架上燒死。沒有人勸慰他,沒有人告訴他這點兒不同不是罪。他滿懷歉疚、恐懼和罪惡感,預備把這當成一生的秘密,痛苦地用謊言粉飾太平,以此活下去。

然而隨著慢慢長大,他發現事情好像沒有想象中那麽嚴峻。他認識了幾個同性戀朋友,有人單身,也有人會在朋友圈秀恩愛,他們一樣追星,吐槽電視劇,煩惱工作壓力大工資卻不夠生活,會抽假期和戀人出去旅游,也會在健身後獎勵自己喝一杯奶茶。更多是在網上看到的,他們都和異性戀一樣,過著平常的生活。

於是他也開始有了一點小小的希冀。

可這點兒美妙幻想就像吹出來的泡泡,五彩斑斕,也一戳就破。

鐘遇再回到吧臺前時,年輕的男人已經吃完了蛋糕,喝完了果汁,正在看手機。酒吧裏閃爍的彩色燈光照得他面容瑰麗,眉目冷冽。鐘遇不由地多看了他兩眼。在一般的燈光裏,年輕男人的蒼白與憔悴奪去了人大部分的註意力,但此時詭艷燈光勾勒出他利落分明的面部輪廓,幹凈冷淡,又迷幻流艷。鐘遇想,這張臉適合拍硬照。

應晃朗終於註意到了鐘遇的目光,他擡起頭,不好意思地笑笑,“請問衛生間在哪? ”

梁駿正窩在沙發上喝酒,朦朧間,茍東岳帶著個女孩兒過來了。他微微坐直了身體,瞇著眼打量他們。女孩子還有點矜持害羞,茍東岳卻毫不客氣地往梁駿身邊一坐,假模假樣地碰了碰梁駿手裏的高腳杯,仰頭飲盡那杯雞尾酒,打了個帶酒氣的嗝,說了句什麽。

音樂聲音太大,梁駿沒聽清楚。

茍東岳伸手攬過梁駿的腦袋,嘴巴湊到他耳朵邊,大聲道:“柳欣想認識一下你……”

梁駿剛想回絕,就聽茍東岳慢吞吞說出了後半句:“……帶過來的那個帥哥網管。”

他楞了一下,忽然意識到,從進了酒吧以後就再也沒看到過應晃朗。

梁駿瞄了那女孩一眼,心裏有點不舒服。

他帶過來的人,什麽阿貓阿狗都有資格去認識的嗎?

茍東岳大約有些醉了,整個人爛泥似地癱在梁駿身上,拽著他的領口,嘴裏含含糊糊道:“哥們兒,男的偶爾玩玩也就算了,你談點比你小的、或者我們同屆的,大家知根知底,沒問題。那就一網管,誰知道是什麽貨色,長得也——我說實話啊,都不如董南歌……”

梁駿推開他,繞過那個女孩,低頭給應晃朗發微信。

柳欣不死心,鼓起勇氣追上去,剛搭到梁駿的肩膀說了聲“誒”,就見那位活在傳說中的學長一臉不豫地轉過身,擲地有聲地拋下一句話:“別想了,那是我的人。”

柳欣震驚地站在了原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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